一連幾天，建康都在流傳著關於宋國夫人幹女兒的傳言。//聽說她，美麗無雙；聽說她，聰慧無比，就連聖上頭疼的軍國大事，她可以說出個一二來；更聽說她，當初為了救宋國夫人，曾經只身入胡人大營，巧施妙計，救出了宋國夫人，可謂孤膽英雄！聽說，聖上曾經當著眾人的面兒說，此女大才，堪為“士”。甚至聽說，皇上和王九郎戲言，讓宋國夫人的女兒與王九郎比試比試，是否能與他這個名士比肩？聽說，皇上已經封她為郡主。

這位宋國夫人的幹女兒，從不拋頭露面。與那些貴女喜歡騎馬縱街相比，這位平民出身的郡主，喜歡養在深閨。只聽說，謝府的嫡女那位要嫁給王九郎為平妻的謝韻與她最為交好。

這位突然出現的平洋郡主，為老百姓們添了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讓她的人更為神秘。

王九郎在沐雪園的茶室中，聽著李子偉說著這些小道消息。說完，李子偉偷偷的看了一眼王縉之，斟酌著字眼說道：“主子，皇上已經將六公主許配給你，謝府最具有才名的小姑子也許你為平妻。如果再招惹那位郡主……想來，就是皇上也不肯的。”

原本斜躺著塌上閉眼假寐的王九郎慢慢的睜開雙眼，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

李子偉忽然就打了個寒戰，知道自己剛才的那番話有些逾矩了。可，即便是逾矩了，他還是要說的。

王九郎不耐再聽他胡說，搖了搖手，讓他下去。心中有些失望，讓他去打聽，打聽來打聽去，居然就是打聽了這些沒用的東西。

外面正下著雨，落在屋頂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在屋檐下織出一張細密的珠簾。

蔣子敬在門口脫了鞋子走了上來，與李子偉擦肩而過，李子偉無聲的指了指裏面。意思是告訴他，主子今日心情看起來不好。

以往的王九郎喜怒不形於色，從來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應該說，你從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心情不好。可這一年以來，似乎這位主子，從來就沒有心情好的時候。

王九郎只穿了一見薄薄的中衣，身邊跪了兩個侍女，手中打著扇子。雖然剛剛入了夏，可是這悶悶的熱，讓人覺得十分不耐。更何況，這幾日，一直都在下雨，所有的東西都長了黴，所有的東西摸上去都是濕的，讓人十分不舒服。

他心中有些煩躁。

事實上，司馬思雖然坐上龍椅，登基為帝，可是，這江南的幾大家族，依舊持著觀望的態度，不冷不熱的看著。//王九郎要輔佐司馬思坐穩這龍椅，其實還有許多的事兒要忙。可是，自從突然冒出了一個宋國夫人的幹女兒，平洋郡主之後，他心中就有一股莫名的煩躁。接連幾天，他都無心辦公。

外面的雨依舊滴答滴答的下著，蔣子敬在外面脫了蓑衣，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之後，才走進了茶室。

“九郎，蜀地那邊傳來消息。”

感覺到悶熱，王縉之將領子松了些。露出了一大片泛著珍珠一般光澤的白皙肌膚，可是與女人不同，他的白皙不顯得女氣，結實的肌肉紋理反而有種陽剛之氣。讓一旁打扇的侍女一時晃了眼，眼中出現了夢幻一般的色彩。王縉之感覺到了有所不同，刷的睜開眼，有些不悅的說道：“你們都退下，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兩個侍女惶惶的跪下來磕頭求情，卻被幾個侍衛給拉了出去。王九郎的心裏更煩躁，他拿起了一把紫金扇子，在胸前狠狠的搖了搖，這才覺得涼快了些。

蔣子敬有些錯愕的看著眼前的人，這樣的王九郎哪裏還有半分謫仙之姿？說出去，都沒人相信吧？

“說。那邊有什麽消息？”

蔣子敬斂了斂心神，道：“蜀地城守劉立前段時日病逝了。李赟接手了他的三十萬大軍，可是這個消息李赟並沒有向皇上稟報的意思。九郎，看李赟這番作為，恐怕是想自己登基為帝了。”

王九郎站在窗前，感受到雨絲帶來的涼意，聽了他的話點了頭。

“李赟心有丘壑，面帶紫薇帝相，在蜀地稱王那是遲早的事兒。”

“一旦他登基為帝，九郎就徹底贏了那場賭局了。”蔣子敬說道，“到時候接了家主之位，那些老家夥也無話可說了。只是……九郎，那李赟不是池中物。如今，他還年輕，剛過弱冠之年，假以時日，他會不會更加猖狂，不好把握？”

王九郎滿不在乎的一笑，“於我而言，只要不是胡人占了江山，這個天下誰做主，都無所謂。”

蔣子敬看了他一眼，小心且小聲的問道：“九郎就沒有想過自己坐上那個位置嗎？”說著，他的手指指了指上面。

王九郎會意，哈哈一笑。無比灑脫的說道：“如果我願，你以為這天下會有李赟和司馬的份嗎？”

他說的無比猖狂，可蔣子敬深以為然。

“對了，”王九郎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我記得去年的時候，你說過，李赟娶了劉立的孫女？”

“嗯。”蔣子敬點了點頭，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會問起這件事兒來。

“那……”王九郎心中湧起不悅的情緒，他娶了劉煙，那麽阿若呢？他至她於何地？他記得聽過她說的，不做妾，也不做那管妾的正室。她的夫主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那……阿若呢？她過的怎麽樣了？”

因為得知鄭若嫁給李赟之後，他為了不讓自己的心一直痛著，就將李赟的事兒交給了蔣子敬。雖然，也會收到影一的書信，但是，言語中談及鄭若，都是說她過得如何快活，李赟對她如何之好。讓他每看一次，心中就痛一次。到後來，倒是有意避開影一的書信了，全部交給了蔣子敬來處理。

去年又一直忙著家族遷徙，輔佐司馬思登基，也就沒了空暇。只是，好像聽說李赟為了兵力娶了劉立的孫女。當時，他派了人去川蜀城看望鄭若。回來的人都說她過得很好，劉煙也極為敬重她，李赟待她也一如既往。他當時雖然心中有些為她擔心，但是，聽他們這麽說，也就放下心來了。

最近那個平洋郡主的出現，不知為何，總讓他無緣無故的想起了鄭若。

蔣子敬聽完他的問話，忽然腦門上爬上一層汗。鄭若的真正消息是他和王明一起封鎖的，突然之間，聽見他問起來，他有些心虛。

“影一有送信過來嗎？”

蔣子敬搖了搖頭，“不曾。”這半年多以來，影一還真的沒有送書信過來。也許他和鄭若一起都出了事。

“那李赟已經半年多不曾親自寫書信過來，我看他是有意要與我們斷了往來。”蔣子敬深怕他再度問起鄭若的情況，趕緊轉移了話題。

聽說，李赟娶劉煙的當晚，鄭若不知何故突然從川蜀城消失。最後從李赟那裏得來的消息是，鄭若被胡人抓了，充了軍糧……正因為這個，李赟頒布了一條殺胡令“內外六夷，敢稱兵者杖責斬之。”如果，讓九郎知道鄭若被胡人抓去，還被殺死了。不知道，會是怎麽一副場景？當時，他與王明說起這件事時。王明冷冷的說了一句，“咎由自取。”

但是，他也三令五申不準讓王九郎知曉。

王縉之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任何為王者，都不喜背後被人牽制。今後，那邊若是沒有什麽特大的事兒，就由著他。”

“九郎，我們不管了嗎？”

“不用管。”

“那李赟真是忘恩負義，他有今日還不都是因為九郎你？他如今不說一聲謝謝也就罷了，還擺出一副生怕我們奪了他權的一副模樣，讓人見了著實有些生氣。”

王九郎倒是不甚在意，如果他是李赟，登上了高位，也不會希望背後被人操縱，如同木偶一般。

“今後……”他沈吟了半晌，說道：“今後若是阿若沒有壞的消息傳來，那邊就無需多管了。”

蔣子敬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自從去年鄭若刺了他一劍，他不僅沒有追究，反而一如既往的暗地裏關心著鄭若之後，他們這些追隨他的下屬就知道他是個癡情的人。可如今，都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他對鄭若還是和以前一樣，這讓蔣子敬就有些無法理解了。對於他們來說，女人從來都是用來排遣寂寞的玩物。何須如此掛懷？這也讓他更加堅定了不能讓王九郎知道鄭若已經被胡人殺死的消息了。

“李赟那邊暫且不用去管，五郎那邊還是要抓緊些。”

“九郎可有他的消息？”

“有些眉目，還需要時日。另外，和江南幾大世家仍需要好好聯系。如果，不能讓他們徹底臣服，後患無窮。”

“九郎的意思是？”

“如果錢財無法收買，那就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司馬思的登基之路吧。”

蔣子敬一凜。恭敬的說了一聲，“喏。”他知道隨著王九郎的這句話落下，這江南的上空將會布滿血腥的陰霾。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們都會在惴惴不安中度過。

這就是王九郎，一言，可讓你生；一言，可讓一整個世家大族覆滅。王與馬共天下的神話，在他手中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這樣的王九郎，讓人畏懼。

－－－－－－題外話－－－－－－

殺胡令是冉閔提出的，葉子借用。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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